十字路口酒店最大的特点就是其内部昏暗的灯光。墙上贴着肮脏的墙纸,有些地方破烂不堪,其他地方的补丁则层层叠叠,一幅由各种碎片拼接而成、与酒店环境极不匹配的挂毯,半遮半掩地盖在护墙板上。顾客们坐在墙边,吃着配不上账单金额的糟乱剩菜。乐队在摇摇晃晃的舞台上单调乏味地演奏着。舞台上有很多人,但没有足够的天赋。七个乐手,或许也就有两个能演奏出还算凑活的音符,甚至还合不上拍子。
【资料图】
大门打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他们的穿着无可挑剔,男人穿着黑西服,女人则一身红裙。他们就那么站在门廊,打量着每一位客人,估量着他们价值几何,然后将目光迅速转移向下一个人。男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沮丧地长叹一声。
“嗯。”他轻轻地说。“这可太惨不忍睹了。”
“振作起来,亲爱的。”女人回答。“哪个不幸之人会拒绝时运呢?”
“世上全部的幸运都没办法彻底扭转这里的惨状。”他说。“至少我们离开了那个恶心的沼泽。那些丑陋的绿色小怪物。来吧。我们可以在这喝一杯。”
她微微鞠了一躬,挽起他的胳膊,两人在杂乱的桌子间蜿蜒前行。他们占据了最后一张像样的桌子。这张桌子距离舞台足够远,足够私密,离大门足够近,可以迅速逃离,可以纵览整间大堂。一名女侍应走过来,显然对可能身带现金的顾客的出现感到惊讶。那人点了一瓶店里最好的葡萄酒,和一瓶同等分量的最好的威士忌,“给这位女士。”女侍应走后,他转向同伴。
“好吧。”他宣布道,同时拍了拍手,声音大到足够打断乐队的演奏。“事与愿违。”
“确实。”女人同意道。“那名赌徒本该是理想的宿主。”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寄生虫已经捷足先登了。像那样的生物可不容易甩掉。他需要更多的运气才能在这种......伙伴关系中幸存下来。”
“别说我们时运不济,亲爱的。”女人的眼睛扫视了一下房间,在乐队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继续扫视。这位歌手明显对她的注视会错了意,加倍努力地唱了起来。“还会有别的宿主的,也许就在这儿。”
男人被乐队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转身看向乐队时刮坏了椅子。女侍应端着两瓶落满灰尘的酒走了过来。男人犹豫着接过酒瓶。
“好吧,我想这是我们能期许到最好的酒了。谢谢你,亲爱的。继续找找吧。”他比了个轻蔑的手势。
“我想——对不起,先生,我想这是店里最后一瓶葡萄酒了。”
“我相信如果你足够努力,还会找到更多的。”女人说。
女侍应看起来很迷惑,但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后台。男人目送着女侍应离去。
“她?”他问道。
“不要那么粗俗。我们还没沦落到这般田地。”
“还没么?”男人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就喝了下去。他畏缩了一下,再一次检查了一遍酒瓶,然后迅速倒了另一杯,喝了下去。“我的爱人,这地方太肮脏了。当然,只有你的陪伴才能减轻这里的污秽。”
“你这人缺乏远见。”她说道。她靠在椅背上,捧着那杯威士忌。他从没见过她饮酒,尽管她身边的酒瓶总是瞬间变空,她的呼吸里充满了酒气的温暖。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乐队上。“不幸是相对的。我们过得比许多亲族都要好。”
“死者抬起头来,对我们的喜悦感到惊奇。”他说。“愿神保佑他们的时运,让他们不再是困苦的玩物。”
“有时候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愉快。”她说。“有点远见吧。看看周围吧。这个世界充满了机遇。”
“是么?”他环顾四周,做了个鬼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乐队。”她朝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男人扭过头盯着舞台。他们共同的关注牵动了表演者的神经,顷刻间,整首歌都跑了调。男人哼了一声。
“前景不容乐观。”他说。
“他们有天赋。虽不适配但还是挣扎着集结在一起,原始的火花尚存。他们有七人。吉利的数字。”
“七重地狱,七场灾厄。”男人掰着指头数着。“七——”
“七宗罪。”她打断道。随即他停了下来,眯起眼睛再次盯着那乐队。“现在,你看到了么?”
“我看到了。”他回答。“但比不上那个赌徒有潜力。”
“忘掉那个赌徒吧。”她说。“我们已经错过他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吧,正视这可能性吧。他们所需的仅仅是一点点运气。向正确方向的轻轻一推。”
“的确。”他若有所思地坐着,喝光了瓶中的酒,放在一旁。女侍应马上出现,把空瓶换成了一瓶灰尘较少、年份较好的酒。男人用力打开了瓶塞,倒了酒,喝了起来。“的确有一笔小小的时运。”
“仅限一晚。”海报上如是写。潘多拉的手指描画着粗体字,指甲在墨水上刮来刮去。“明星剧院独家演出。时运宠儿。”她直起身子,凝视着表演者的脸。时运宠儿,是吧?她内心想着。有趣。
潘多拉大半夜都在盯着海报看。她把它的每一寸表面都仔细看了一遍,有时被歌手的嘴的扭动吸引住,有时被小提琴手眼睛里的闪光吸引住,有时被她上一次漏看掉的其他细节吸引住。每次她转身离开时,总会有什么东西吸引她的目光,把她拉回来。她把她的拼图盒从一只手移到另一只手,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摸着盒子盖子边缘。
“时运宠儿。”声音从潘多拉的肩头传来,吓了她一跳。她转过身来,手指紧抓着盒子,准备打开它,惩罚那个偷偷靠近她的人……但是附近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儿,潘多拉意识到那个声音一定是她自己的。
“时运宠儿。”她重复道,这次是有意识地重复。盒子在她手中颤抖着,粗糙的木头边缘撞在她的戒指上发出咔咔的响声。潘多拉低头看着它——她正从拼图盒里抬头看着自己——面带惊讶。一阵眩晕攫住了她,她把另一只手按在了太阳穴上,闭上了眼睛。从她记事起——别试着回忆了——她一直有点不稳定,但眩晕的症状是最近才出现的。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别想了——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很担心——别担心了——她并不担心。
潘多拉的头歪向了一侧。“时运宠儿。”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钢盒子里,黑色的墙壁上布满了爪痕,熟悉的爪痕,她身为囚徒几个世纪的痕迹。她睁开眼睛,第一次看了看海报,终于识别了颜色中的图案和文字中的含义。“时运宠儿。”一个声音说。她透过监牢的屋顶向上凝视着,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伸出手,触摸着海报,用手指扫过画面。不,不是轻扫而过。抓下去。她的一片指甲撕破了那张纸,折断在了海报后的石墙上。一滴血溅在羊皮纸上,把表演者的脸染成了深红色。
潘多拉在震惊中恢复了意识。拼图盒从她的手中跌落,掉在砖砌的人行道上,滚落到一堆垃圾旁,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潘多拉盯着参差如锯齿的指甲,愤怒地弯曲手指,吮吸着伤口,吸干了溢出的血液,也带走了疼痛。
“该死的盒子。”她喃喃说。她从地上抓起盒子,用手紧紧按着盖子,好像还能将盒子关得更严似的。“让我去处理吧,好么?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女士,你还好么?”
这声音打断了潘多拉的思绪。拼图盒被死死夹在她的臂弯里,她的手紧紧贴在海报上,几滴血从断裂的指甲周围涌出——你是我的了。
潘多拉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怀里盒子的剧烈颤抖,平息了血液中沸腾的愤怒。她慢慢地放下手,转过身面对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一顶绿色羊毛帽下露出几绺掺杂着胡椒色的淡黄头发。他的双肩撑起了一件合体的外套,在那外套之下,她可以看到一件黯淡褪色的蓝色牛仔工装裤。
“不,我不好,我需要帮助。”她尝试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很好,谢谢你。”她抿嘴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海报。“你知道这个表演么?关于这些演员的事情?时运宠儿。好怪的名字啊,你觉得呢?”
“那么你比我勇敢多了。”那个男人答道。“镇上有流言说那些人是十字路口七人组。”
“十字路口七人组?”潘多拉皱起眉头问道。“我应该知道他们是谁么?”
那人迅速回头看了看附近是否有人经过,然后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几年来有关他们的故事从未止歇。一位小提琴手出现在一个北方契约镇表演,整个城镇都陷入了放荡。一个大家伙带着鼓在边点镇敲了几下,听到的人都扑向了对方,互相撕咬,吃掉了他们的邻居。”
“太可怕了。”潘多拉说,声音中带着颤抖。“现在他们竟然齐聚一处。有趣。”
那人耸耸肩。“像我说的一样,如果你敢去看这场演出,那就绝对比我勇敢。天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
“确实如此。”潘多拉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的脑子里已经在考虑该怎么进入剧院了。还有没有时间在开演前找到一个有票的人?还是说从后面偷偷溜进去更容易?剧院的老板,那个穿着亮片的女人,是出了名的狡猾,这肯定是个陷阱......
“演出今晚开始。”那人双手插兜提醒着她。“没多少时间找人了。”
潘多拉再次点点头。“我也不想和那个女人再打一场。”
“如果你被认出来了,他们可能会取消演出,这可不好。”那人咬着嘴唇,抬头望着夜空。“你需要当场抓住他们。”他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一声尖锐的吠叫震得潘多拉手里的盒子嘎嘎作响。“当然,一旦演出开始,可能就没那么多人负责检票了。或者守门。我可以直接走进去。”男人说。“我确实很喜欢盛大登场。”
当她意识到那男人口中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时,潘多拉僵住了。她盯着他,恍然大悟。她气得打了个寒噤。该死的盒子。
“潘多拉。”他开口道,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你知道他们会试图做出什么的。你一定要去。我们一定要去。”
那男人逐渐走近她,他的身形越来越高大,已经逐渐变得模糊、非人。一缕缕黑暗从这生物的身体两侧抽打出来,它的脸融化成了一个如恐惧化身的破烂面具。潘多拉挺直了肩膀,面对着这个怪物。
“我不是遭囚于盒中的那人。”她厉声道。幻象犹豫了,潘多拉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当然,我们要过去。但要按我的条件来。用我自己的方式。”
“这将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她抚摸着盒子的硬边说。“我能出席是多么幸运啊。”
太阳刚刚落到水平面上,第一批乐手就来到了明星剧院。歌手的步态并不匀称,摇摇晃晃的,每走一步,他的秃头都低垂着,摇晃着。他嘴里在喃喃地咒骂着。在旁人看来,他只不过是又一个绝望、愤怒的酒鬼。
他的赞助人正在服务入口处等着他。
歌手一看到他们就放慢了脚步,双手紧攥成拳头。“你们到底在这干什么?”他咆哮道。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动了动,就像一个鬼魂的余影叠加到了这世界上,在他耳边低语。听到这声音,他的头抽搐了一下,但他那阴燃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这对男女。
黑衣男子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指了指服务入口“你今晚有大演出,亲爱的愤怒。这是一生难得的大演出。”
愤怒反复紧握着拳头,又松开拳头,喉咙里响起了咆哮声。他脑子里那些该死的声音,那些从十字路口酒店那天晚上就一直伴随着他的声音,催促他前行,催促他猛冲,将痛苦的根源撕成碎片,这一次,他选择屈服于它们的刺激,没有感到内疚。他朝他们俩走了一步,他的肌肉绷紧了......然后就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体拒绝服从他的命令。当他的双腿背叛了他,愤怒的咆哮变成了懊恼。他举起双手紧盯着他们,怒火中烧,他想把颤抖的手指攥成拳头。但他动弹不得。站在门边的人发出一声同情的声音,这令他更加愤怒。
一声喊叫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乐队的吉他手大摇大摆地朝他们走来。他穿着黑色皮背心,配套的帽子,蓝色牛仔裤,搭配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傲慢是精心打扮的自我放纵的化身。他走起路来,好像每一步都是献给大地的礼物,他笑起来,就像一个男人要和你的妻子上床。他那把满嵌着珠宝的吉他挂在背上,用一根满是亮片的背带固定住。
看看这些狗娘养的,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吉他手笑着说。他拍了拍愤怒的后背,大个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好伙计!你好吗?”
作为回应,愤怒靠近了一步,他的脸距离傲慢仅有一寸。“再碰我一下试试。”他咬紧牙关咆哮着,脖子上的血管因难以抑制的愤怒而悸动。“你试试!”
傲慢久久地凝视着这位歌手,然后咧嘴一笑,双手叉腰,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所有人都想在这分一杯羹,但我得给女士们留点。”他蜷起右手比划成一把枪的样子,假装射击了愤怒一下,眨了眨眼。
“让我杀了他。”他回头看了赞助者们一眼。“你们知道你们想让我这么做。让我把他的腿从——”
“够了。”身着红衣的女人说。“没时间玩乐了。其他人应该就快到了,你们还要开幕呢。”
“啥玩意儿?”傲慢双手叉腰,咧嘴笑开了。“我们今晚演出?该死,该有人通知我一声啊,我都没带吉他来。”
黑衣男子指了指傲慢背上的乐器。“你说的是那把吉他么,亲爱的傲慢?”
傲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把手伸过肩膀,将吉他滑到身前,困惑地盯着它。他向后捋了下精心磨过的皮帽帽檐,搔了搔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哈,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它的......”
“你可以在准备演出的时候仔细回想一下。”女人说。她指了指傲慢身后的服务入口。“快些走。还有一屋子人在等着你呢。”
两位乐手拖沓着脚步从他们身边经过,走进了明星剧院。傲慢的脸在沉思中拧成一团,试图回忆起究竟是何时拿起吉他,决定去噩梦镇旅行的。愤怒则远没有那么深思熟虑,只是对这对男女怒目而视,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外。
红衣女人等到确保他们听不到以后才说。“他们越来越难控制了。”
她的男伴走到她身后,用双臂搂住她的腰,她向后投入他的怀抱。“你认为这算是个问题么?”
她向上凝视着夜空。“不,只是......”她叹息着。“我真的很想要那个赌徒。”
“我也是。”黑衣男人认同道。“要不是那个贪婪的寄生虫占据了他的灵魂,他本该是个强大的宿主。”他安慰地拥抱着她。“过了今晚就没什么能妨碍我们了。什么也不能。”
尽管很担心,女人还是笑了。“我们中有多少人都曾如此认为,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十二月、瘟疫、切拉夫......”
“就好像他们在错误的时刻遭遇了一连串的坏运气。”他咯咯笑了起来,那个女人回过头来,开心地看着他。在那一刻,他感到她的紧张和怀疑——他们的紧张和怀疑——消失了。
当大幕拉开,安杰莉卡·杜兰走上舞台时,全场响起了掌声。尽管她的亮片裙——以及低胸领口和侧开衩——加在一起,足以让这件裙子诞生流言蜚语——但她笑容可人的个性吸引了这座拥挤的建筑内所有人的目光,从私人包厢、私人阳台到地板座位和剧院工作人员的目光。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明星剧院!”在剧院音响效果的帮助下,安杰莉卡有力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传到后排座位上。观众报以更热烈的掌声,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她就是为这种时刻而活,这一刻值得用所有艰苦的工作和困难的任务来交换。表演的刹那,人群的关注。
掌声逐渐平息,安杰莉卡昂首阔步走过舞台,吸引了全场观众。“我敢说今晚又是爆满的一天!除了平日里的乌合之众外......”她指了指公共区域,挤在狭窄长凳上的工人们发出了刺耳的叫喊。“......今晚,我们还将与富豪和名人擦肩而过!”
她举起一只满是亮片的手,开始数着手指头报上每个名字。“温斯顿飞艇公司的温斯顿·芬尼根,秃鹰铁路公司的奥卡曼,阿尔卑斯枪械公司的伦恩·海德,著名的星探塞巴斯蒂安·贝克……”安杰莉卡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戏剧性地扇着扇子。“这房子里的财富足以让一个姑娘晕倒!”
安杰莉卡向人群夸张地眨了眨眼,剧院最后一排都能看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谢天谢地,我们为这么幸运的观众带来了完美的表演!制作精美的音乐,既能吸引有钱人的高雅品味,又能让我们这些穷人有一点儿时髦的感觉!”她在说最后一段的时候扭动着臀部,让整个剧院——尤其是普通席位上的观众——爆发出一阵喝彩和欢呼。
安杰莉卡张开双臂。“废话不多说,让我为你们带来......时运宠儿!”她高举双臂,昂首阔步地离开舞台,身后的幕布拉开,露出了乐队。奇怪的是,每个表演者的穿着都不尽相同,好像是在最后一秒才凑在一起的。两位吉他手的穿着都很时尚,但贝斯手只是穿着一件破旧的西装,显然已经落魄了。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主唱和鼓手,他们连衬衫都懒得穿。
当乐队操持起乐器时,观众们安静了下来,只留下零星的低语声。最引人瞩目的是钢琴家嫉妒,他坐在一台巨大的蒸汽管风琴中央,管风琴的管道中正在冒出蒸汽。他在又长又低沉的琴键的环绕下开始了表演。一秒钟后,色欲拉动她的小提琴加入了她的旋律互补,但曲调很快就变得令人不悦,在狂热的能量和刺耳的不和谐音之间来回穿梭。鼓手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开始敲出一阵令人困惑的节奏,明星剧院内充满了紧迫的噪音。当歌手握住麦克风时,观众在座位上动了动,感到了不适,但却被表演深深吸引了。在低等席位上,观众开始互相推搡,随着歌曲的行进,手指迅速攥成了拳头。
红衣女人转向她的男伴。从他们在露台上的位置,可以完美看到下面展开的混乱。她低下头,靠在黑衣男人的肩膀上。
“我喜欢东西解体时的感觉。”她耳语道。他笑着将双手交叉放在她的手上。
“是的,想从这里活着离开,无疑需要巨大的幸运。”他说,然后身体前倾,眉头紧锁。“我们的一些臣民正在萌发,亲爱的。”
包厢里开始骚动起来,最幸运的受害者就坐在那里。温斯顿·芬尼根,一个肥胖的男人,被他的后宫们簇拥着,正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私人保镖正要护送他出去。
“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死于心脏病了。”黑衣男人说。“看来时运自有安排。”
“只需再等片刻。”他的女士回答。“音乐就会攫取他。”
“我们没有时间了。没有芬尼根,这破事就不会结束。”他举起手向乐队打了个手势。
像提线木偶一样,乐队成员立即猛地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皆因他们的意志被黑衣男人抓住了。他摊开手指,然后握紧拳头。已经混乱而疯狂的音乐彻底变成了狂乱的杂音,音符交织在一起,歌手断断续续的声音变成了咆哮。坐在低等席位上的粗鲁的人群站了起来,开始互相撕扯。在更有教养的观众群体中,这种效果更微妙,也更令人不安。一阵缓慢的暴行席卷了人群。
那个红衣女人站在那里,抓住栏杆,身体前倾。芬尼根在包厢里慢慢坐了下来。他转向了他的一个妻子,用手捧住她的脸,拉进了和她的距离。当他们的脸碰在一起时,这位飞船制造大亨、白手起家的百万富翁张开嘴,将钝牙切进了女人的脸颊。她尖叫着,鲜血顺着芬尼根的下巴流下来。
“起效了。”红衣女人轻声说。“起效了!”
“是啊。”男人回答道。“那么问题来了:当你的运气耗尽后,该怎么做呢?”
安杰莉卡一如既往地在台下观看着演出。随着音乐的音量和速度的提高,一阵情绪的波动席卷了她的全身,燃烧的仇恨不断地切换为色欲、嫉妒和傲慢。她咬紧牙关,抓住一根支撑顶灯的吊杆。甫一见识这魔法,她就了解了其威力,而且完全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安杰莉卡挣扎着离开舞台,跌跌撞撞地回到演员休息室,砰地关上了门。音乐声被厚重的隔音材料切断了。刚刚充满她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哦,该死。”她咕哝着。“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落下帷幕。”一个穿工装裤的金发女人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演员休息室的门,这扇门通往舞台下方的地下墓穴。她吓得瞪大了眼睛。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混蛋事?”那女人问道。
“我们得炒了和这乐队签合同的家伙。”安杰莉卡说。“雪妮丝!启动芭蕾舞演员!”
“芭蕾舞演员?”金发女人起初有些惊讶,随后她接受的训练开始发挥了作用,她点点头表示认同。“启动多少台?”
安杰莉卡已经从雪妮丝的身边走过,她的亮片裙在昏暗的后台中像火炬一样闪闪发亮。“全部!”
雪妮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们不应该通知柯莱特一下么?”她冲着退场的司仪大喊。她的声线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惊慌:即使是一台芭蕾舞演员也是极度危险的战士,什么样的威胁会用到两台以上的芭蕾舞演员?她无法理解。
安杰莉卡转过身来,伸出双臂仿佛在反问:“你以为我要去干什么?”然后她再度匆忙前行,相信雪妮丝会听从她的命令,将芭蕾舞演员部署完毕。即使金发女人因恐惧而在原地战栗,安杰莉卡也没有时间去找更多人帮忙了,她必须趁还有时间去警告柯莱特。
明星剧院的老板确保了今晚的观众中包含了公会火车上所有最可靠的成员,确保了值夜班的人都是懒汉、白痴和收受了奥术师贿赂的守卫。只要几张纸条和几次调情的眨眼,一大批工盟走私的灵魂石就会被安全地装上火车,准备在公会不知情的情况下运回地球。柯莱特决定亲自监督这微妙的交易,让安杰莉卡负责剧院事务。
到了鸟舍,安杰莉卡推开金属门,迎接她的是十二只发条鸽子,它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整整齐齐地在各自的架子上排成两排。尽管情况很糟糕,但当她看到其中一只小机械鸟戴着一顶很微型的大礼帽时,她还是傻笑出来了。
她抓起那只鸟,在它的头上敲了两下,意思是将下达一个直接指令。“鸡舍里进了狐狸。”她说,重复着每一个舞女在入职第一周就学到的准则。鸽子发出一声微微的咕咕声,表示理解,然后飞向空中,盘旋着穿过头顶上烟囱般的洞口。
安杰莉卡松了一口气。
她没能放松太久。剧院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霹雳,震得整栋楼嘎嘎作响,天花板上的灰尘被震落。安杰莉卡盯着地板,盯着剧院的方向,盯着混乱的场面。枪声响起。她回头看了看烟囱和鸽子。
“快点,宝贝。”她轻声道。“主舞台上需要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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